我们要回到千里之外的故乡去。

【资料图】

没有归心似箭、欣喜如常，有的只是漫长漫长的彷徨。还有，空阔无际的寂寥。

父母都不在了。

归去的心，落落如丧家之犬。

一年了。念及父亲生前、身后种种，往往，一瞬间 ，情绪崩溃，哽咽难绝。

总觉得今生最难释然的痛，便是父亲的离去。才懂情深，已是惘然离别时。

只有突然某一天，死亡生生将一切断然隔离，再无一丝回旋余地，才恍然明白，过往的人生里，有太多的如果，需要完善，需要成全。

然而，一切，再也来不及了。

我总一再幻想着，人，都有两次生命，都能死而复生，人生都能重来，该有多好。第一次的失去，让人幡然悔悟，学会珍惜——珍惜自我，珍惜当下，拥有。也反复扪心自问，如果，真有机会重来，我真的能够彻底地痛改前非么？也许还是一如既往的麻木和自私吧。

人性的长河，终年流淌。终其一生，我们都在修炼。历经渣滓沉浮，痛苦沉淀，缓慢净化。直至一清如水。

父亲一生坎坷，做过许多大事。他少年便东奔西走，独立支持家事，扶持父母，抚养弟妹。一生接连遭遇诸多重大变故，每一次风雨，于寻常人家而言，都是灭顶之灾，但父亲都举重如轻硬生生地扛了过来。他常说，“车到山前必有路”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”。他从不信命，从不妥协，也从不抱怨人事，有的只是坚毅、果敢、包容和乐观。当我沉溺于痛苦，执拗于纷争不公的时候，也渐渐洞彻，痛苦应该深埋心底，悲伤也应该努力节制。受到的背叛和伤害也应该努力去原谅。

生活的车轮，载着你我隆隆向前。毫不停歇。窗外，打眼而过的风景都叫生活。只要活着，就该向前，就该好好去过。

路上。一个父亲载着一个小女孩在风里骑行。父亲像大多数的父亲，庄重而沉默。他望着远方，喜行不露于色。风扬起小女孩零碎的秀发，斑驳的树影、细碎的阳光，还有来自秋收稻田里的各种气息，都在她鼻息间萦绕。她甩着两条腿，偶尔抬眼，不经意地，望远，望近。好像看到了什么，好像又什么都没看到。一派懵懂，天真。她还不知人事，更不懂离殇。就像很多年前，坐在父亲车后的我。人生，亦无风雨亦无晴。身旁同样是辽阔的、静默的、正在收割着的田野。

多年后，她会长大，成为人妇，人母，历经人事沧桑。再回首过往，她是不是也会像现在的我，感慨世事——无常？

人生如寄。草木一秋。

人事代谢，古今往来。

父亲归去了，许是了却尘缘，静听清风，不问世事；亦或是洞若神明，清欢浅淡，无关岁月。

还在生之途，我归去，是寻求，也是继续。

——2018年10月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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